【茂涛/仁科】石牌桥晚风
写到最后已经魔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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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茂又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。
他和仁科一起合租了一栋楼，每次仁科把自己拾掇干净，穿上新买的豹纹短裤，用头油把头发梳得滑溜溜的时候，阿茂就知道自己又该出去喝酒了。
“走啦，回见。”仁科向他挥挥手，丢下这么一句话。
仁科挥手的姿势很不寻常，他不会转身，而是背对着你，象征性地左右摇摆两下，就像在说：再见，再也不见！
所以阿茂总是怕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仁科。
阿茂喝醉了，走得摇摇晃晃，街上刺眼的灯光在眼前晃得像disco的波波球那样。他又来到石牌桥下面，原来这里破破烂烂，旁边有个废弃的公交站台，他经常端着自己那把烧火棍和仁科到桥下唱歌。
仁科头发长，凉凉的晚风就把他的头发吹得飘起来。阿茂笑他：“靓仔，很飘逸哦。”
然后他们俩就默契地开口唱：“你看那风，有时往东吹，有时往西吹，我的头发就是这样被吹乱的啊......”
街角的路灯闪烁发亮，风寂静下来，枫树的斜影仿佛轻轻倚靠在八月的夜幕上。这个时候没有人说话，害怕戳破空气里那层似有似无透明又脆弱的薄膜。
唱完歌没有酒喝的时候，仁科会和他讲今天读的书，很深奥，很玄乎，他就静静地听着。仁科讲话的时候小动作很多，会突然过来拍他一下，打他的肩膀，然后眼睛侧过来看他，像是在征求同意；他就沉着嗓子慢慢回一声：嗯。他故意说得慢一点，这样仁科的目光就能在他身上停得久一点。
这个时候的仁科是很自信的，他踩着人字拖蹲在脏兮兮的桥洞下面，明天的早饭钱还没有着落，这一瞬间他好像是世界上最贫穷的人，却又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。
阿茂晕乎乎的，踩着路面上细碎的树影子继续往前走，旧城区里房屋顶端不再冒烟的烟囱黑洞洞地俯视着他，他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发廊的门口，酒精侵袭了大脑，他只得靠着门坐下来。
“多来米发梭拉西——！”他扯开嗓子吼，眼前是某个秋日的午后他打开唱片机和仁科踩着阳光跳舞的情景，仁科转了个圈，“啦啦啦啦啦啦啦——”，仁科踢飞了他的拖板鞋，“多来米发梭拉西——”，仁科转啊转，转到他面前来，“啦啦啦啦啦啦——”，他向前倾身，哆来咪发梭——哗！一盆冷水将他从梦中惊醒。
“谁啊！喝醉了别在这儿乱吼，生意都被你喊没了！”发廊老板娘端着水盆立在店门口。
几秒过后，她突然认出他来：“哟，阿茂啊！稀客哦！对不住对不住。”
几个小妹争先恐后地把他请到椅子上，给他递毛巾，吹头发，阿茂还有些晕头转向的，他迷糊糊地说：“你，你认得我？”
“现如今谁不知道你们两个啊！仁科每次来都给我们看你的照片呢！”
“仁科也在这儿？”阿茂是敏锐的仁科探测器。
“带小妹出去了，差不多也快回了吧。”
“哦...“阿茂撑着墙站起来，一步步往外挪，“我...我去找他。”
“有空再来哦，我们这里的小妹很多的。”
身后老板娘挽留的声音空蒙迷幻，阿茂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，但他还是向前移动着双腿，因为只有动起来心里的恐惧感才会减弱，他害怕自己走慢了就踩不到仁科的影子。
仁科和洗头小妹肩并肩倚着栏杆，身后是安静的河水。他洗完头带她出来散步，不知怎么走到了这里，前面的桥洞是原来他和阿茂练琴的地方。偶尔驶过的三轮带上了一种节奏，没有上油的受压的轮轴发出的吱嘎声与过得很慢的傍晚、街道、炎热融为了一体，十分合拍。
洗头小妹突然问他：“仁科，你有什么梦想吗？”
仁科回答得很快：“我想在云端洗澡。”
洗头妹噗嗤一声笑出来，她笑着拍了下仁科的肩膀：“说正经的。我想去大城市发展。你呢？”她一脸期待地望着他，希望他能说出和她一样的话来。
仁科没有说话，面色沉静，他想到以前阿茂问过他同样的问题，就在桥洞下面那张没有弹簧的破沙发上，桥洞里晦暗无光，地面积上一层薄薄的尘埃，他回答他想在云端上洗澡，阿茂说：“那很好啊，连沐浴露都省咯！不过你要小心不要遇到闪电。”
仁科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，他找了个借口，转身一个人往回走。他点了一根烟，吐出来的白雾就像云一样。在宽阔空寂、阴影浓重的街头，他像一个幽灵，一个幻影，从自己的天地游离出来，不知到了何处。
“多来米发梭拉西——”仁科远远听到一阵豪放的歌声，这声音懒懒散散，在静谧泛黄的街道上飘起来了，越来越高。
他沿着一排工地的蓝色挡板向前走，听那声音又唱：“虽说人生并没有什么意义，但是爱情能够让生活更美丽——”仁科愣了一秒，但他没有停下，只是放缓脚步，歌声落在仁科的皮肤上，翻滚着钻进他的耳蜗。
下一句歌词突然变得小声，这条小巷很安静，时不时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霉腐气味，但是仁科还是听清楚了，“阿茂爱上了阿科，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——”
仁科以为自己用季节转换般不慌不忙、无忧无虑的步伐走着，以为自己的双脚足够镇定，能够在这并不动听甚至有些嘶哑的歌声里缓慢旅行。他始终埋着头，只等到余光里渐渐逼近的影子不可抗拒的侵占了他的视线，他才迫不得已抬起头来，带着很大的勇气迎接上去。
星星挂在暮布上，阿茂突然觉得自己走得歪歪扭扭的身体被一双手扶住了。他没有抬头确认，因为熟悉光滑的皮衣摩挲在他被酒熏红的脸颊上，过了一会他静静开口：
“你来啦。”
“回家了，阿茂。”
fin.
灵感来源于两条人演的《梦幻丽莎发廊》mv（大家快去看，笑死个人真的hhh），几首歌，采访，并且从福克纳那里偷了几句话。
